三进的屋子很宽敞，摆设虽然是一些实用不华丽的东西，却因为用料不同，制作者不同，而显得大家风范有一种低调的贵气，符合魏国公府的地位，又顺了徐达低调不张扬的处事作派。不知道，这屋里的摆放是徐达默许的，还是徐夫人为了丈夫而布置的。

  因为时处深秋，徐夫人盖着一条薄毯侧卧在一条长榻上。

  “夫人。”飞雪在引路的丫环退到一边后，给徐夫人行了一个礼。

  “嗯。”徐夫人动也没动地应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飞雪就只好在一边站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似是过了好久，飞雪的脚都要麻了的样子，徐夫人才再开口——

  “听说，你在外边开了一家店？”没有审问的意思，却有着无形的压迫。

  “``````是家包子店。”

  “``````你哪里来得钱？”徐夫人伸出了自己保养得当的白皙右手，感兴趣地观看。

  “借得```燕王殿下的。”本来飞雪并不想说给徐夫人这些，但是前面的东西她都知道了，这些还有隐藏的必要么？徐夫人看起来又不像什么善良的人物。

  果真，徐夫人的眼睛里寒光一闪。

  “呵！你倒是有本事，”徐夫人招手，在那个紫衣丫环的扶助下坐了起来，并把毯子铺到了腿上。

  “你来这里快有一年了吧？”徐夫人喝了一口热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飞雪心里咯噔一下，含糊地点了点头。

  “当初你来我徐府，说自己是老爷的亲生女儿，日子没法儿过了，实在可怜。于是，我就接纳了你。”

  “可是后来，老爷在关处听说了这事，竟然说不可能，让我把你打发走。那时我想，```不大的一个丫头，什么都没有日子定然难熬，这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权当做了善心了。这就是一只流浪狗，要是养养也能看个家，护个主呢，何况是一个人了。”徐夫人微笑着看了飞雪一眼，却发现飞雪竟如她一般微笑着，甚至还很淡定于是徐夫人面上一僵。

  “可是，呵，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这女女孩儿啊除了自己亲生的，还真是不可信呢。你说，是吗？```”说着，徐夫人接了那丫环手中的一叠纸章，扔到了飞雪面前。

  那纸是普通的用来书写的纸，可能是被人一张张地长期积压，所以有一种过分地平整。徐夫人扔过来的那一下，除了上边和下边有一两张轻飘飘地掀起，其余的就那么落在了飞雪的脚前，发出了“哒”的闷闷一声。

  “你就是这么报恩地么？”徐夫人讥讽地勾起嘴角。

  弯腰将它们全都捡起，飞雪顿了顿——竖写的小楷，对于她来说不是问题。不过上面写的东西对她就有点问题了，里面按着时间的远近，详细地写着徐静妍从入府的第一天起，曾经做过的所有的事，包括一般的作息，每天必须干的事，也包括她在第一天就想着巴结一个领路丫头不成，后来又想着去勾引徐家大公子徐辉祖等等。

  一张张地大致翻过。

  “你看了这么久有什么收获么，给我说说。”徐夫人有些不耐了。只见她打了个哈欠，把坐次改成了假寐半躺。

  “``````”飞雪在心里苦笑，都是徐静妍做的事，做为后来暂居者的自己现在能说些什么？她不能骗自己，一个人初到一个新的地方，建立自己的关系网无可非议，但问题就在于从这一堆纸上来看，这个徐静妍还真是小小年纪就颇有心机。

  回忆一下，自己一开始刚来的时候，也曾经想与她交好的。只因她也是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幸福的小女孩儿。

  哼。徐夫人心中冷哼了一声。除了这丫头能认字这件事有点出乎自己的预料外，其他的似乎不足为惧。十一岁的小丫头，总是办事粗鄙，藏匿不住自己任何一个肮脏的心思。

  “你不该招惹一些你不配招惹的人的。”徐夫人闭上了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没曾想自己已经疏忽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从刚才到现在，飞雪虽然低着头，面上却从未表现出任何或惧怕或不甘的情绪。她只想，自己还是太善良了，所以才想着去告诉面前这个不讨喜的小丫头自己到底做错在了哪里。

  呵呵，“否则，你还可以在徐府里一直呆下去过着你在乡下永远都过不上的优渥生活```也许我还会让你借着徐府的地位给你许一个对于你来说那就是奢望的好人家。当然，前提是``````你还算老实的话。”

  “```而且，”徐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一般，语气显得严肃了许多“你也不要总是和妙锦呆在一起了，她年纪还小，没有经过什么事，心性也还太过单纯。我不知道你怎么就入了妙锦的眼，让她这么喜欢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离她远一点，否则出了什么事，后果不是你能够担待的。”

  飞雪抿唇，她想起了以前院长妈妈给她们说过的一种特别无聊的人。做着一些无聊的事，却无孔不入地使人的心里乱成一团。

  “老爷与当今圣上相交多年，蒙圣上恩宠受封大明魏国公，因此徐府可以算得上是名门之家。因此，是不允许有败坏门风的现象发生的。”徐夫人睁着凌厉的双眼，紧盯着飞雪脸上每一丝的表情。她终于察觉，面前这个看似老实的女孩儿哪里有点不大对劲了。

  听了徐夫人的和番话，飞雪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徐夫人您指的是哪一件事。是她四天出去了多少回，还是有两天夜不归宿```还是其他的什么。但这些话她还不能说出口，因为有一句话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夫人不是一直都在关注着我一一举一动么？”飞雪与徐夫人对视，“那您应该知道我从未主动去找过三小姐吧？三小姐心思率真单纯很招人喜欢，我之所以与她亲近，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况且，静妍有向以前一样对三小姐万分奉承么？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静妍不敢否认，但有些我没有做的，还请夫人能够明察。”

  “呵呵，”徐夫人笑出了声：“若不是你有一番辛苦的际遇，倒也是一个妙的。不论如何，我还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做到仁至义尽不是么？但——如果下次你再有什么不规距的动作。你——也就不要再在徐府呆着了。”徐夫人瞬间变了脸色，显出了她不同于一般飞雪所认知的所有例。

  飞雪没有出声，只是低叹，大大的一个徐府，徐达长年在外，一个看着没有手段的女主人。

  屋内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徐夫人才又疲惫地说，“下去，找管家自己领三天的家法吧。”

  ——“哦。”飞雪转身出门。可以在她刚踏出门的那一刹那，屋内又传出了声音说：“莫愁``````”

  飞雪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回望，对上了那个一开始对她并不友好的婢女。

  飞雪继续前行，也许只是一个传说罢，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那么狠的地步呢？

  飞雪不愿意再去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