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一个手炉。”拿起门口的东西打开，飞雪回头对着趴在床上一脸老实的墨墨陈述了一件两个都已经习以为常的事。

  “呜……”墨墨懒洋洋地附和了一下，就闭上了眼睛，人家正在长身体，除了吃，还一定要多睡……

  “哗啦——!”院子对面高高堆起的废旧桌椅不知道为什么忽啦的向下瘫了一截儿，四只眼睛嗖地望过去，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人眼带泪珠儿可怜巴巴地从木头堆里爬了出来。

  “丁丁？！”飞雪被吓了老大一跳，这是一个没有被自己料想到的人物。墨墨嗷呜一声，站了起来，几步就要向床下跳，估量了估量，扭头咬着被角坠了下去，汪、汪！

  “呜——！”不要想串了，这个声音不是墨墨同学而是丁丁小哥儿的，从来没觉得面前的这个女的竟然也能有如此之大的作用，让自己担惊受怕的心一下子得到了放松，眼泪一下子就找到了宣泄口，破堤而出——

  “呜——！”田丁丁连滚带爬的下了家具山，颠簸奔跑着就扑到了飞雪的怀抱，巨大的冲劲儿让飞雪向后一个踉跄。墨墨张大嘴，舔了舔后槽牙，向后退两步省得受到波及。

  “呜……”

  面前的衣服被迅速的濡湿，飞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手已经自动的抚上了田丁丁的头，一下又一下，直到他的声音渐弱再到只剩下抽噎。飞雪感到手下的孩子真的是瘦了好多，以前虽然总是一副小乞丐的扮相，田丁丁脸上胳膊上却是有肉的，气色除非被脏污掩盖，那总是特别的好。刚刚，再见了那一对骨碌骨碌的大眼，熟悉却没敢认，因为配着田丁丁如今瘦削凹陷的小脸儿，那一对眼睛已经不是古灵精怪，而是大的可怕了。他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丁丁？”过了好久，感到怀里的男孩已经安静了下来，飞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瘦到了可怜的田丁丁。

  “……”田丁丁抬头看了一眼飞雪，又低下头绞起了手指，只是眼泪又吧嗒吧嗒的开始溢了出来。

  “别哭。”飞雪看着门外前几天下的大雪，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轻轻地将田丁丁拉进了屋内。现在，屋内也不是很暖，但比外面定是好多了。

  “发生了什么事？”飞雪看到田丁丁被冻的紫红的胳膊，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了当初朱棣头一次送的皮裘，将田丁丁紧紧包围。

  田丁丁哆哆嗦嗦的稍微感觉好一点了，就回起了自己刚才丢脸的场景，体内蛰伏的另一面就又雄起了，“……嘿，我饿。”

  飞雪看田丁丁现在惨不忍睹的造型，缺了一颗门牙一颗虎牙，嘴唇干裂紫黑，眼睛还好，只是眼下一片乌青，脸上脖子上也是各种细小的伤痕。“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墨墨照顾好丁丁。”

  “呜——”墨墨老实地到他地面垫子上对着田丁丁趴下，尾巴还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

  “……”田田看出这狗儿还真不是个一般的，动了动没有反驳。

  ……

  “小心烫慢点吃。”

  田丁丁的动作顿顿，动作果真慢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吸溜着菜饭。（话外音，没错，这所谓菜饭跟之前飞雪做的那些其实是一种东西——各种东西混杂加米熬出来的……N合一。）

  “能告诉我发生了些什么事吗？为什么……”你成了这个样子。

  ……

  “爷爷被人给抓走了……也有人想要杀我。”田丁丁把碗里的最后一颗米粒巴拉进嘴里，不知道下一顿饭会是什么，自己还能吃上吗？田丁丁把碗向前一推，“我饱了。”面无表情地看着飞雪，变数太大了，那一签，如若不是自己被逼急了，自己是不会卜卦到她这里来的。已经皮了这么久了，此次如果卦象没错，爷爷也真的不能再回来了……那自己一定要听他最后的一回话，离开的远远的，再不跟这些可怕的人们打交道。

  多么熟悉的眼神，曾经特别艰难，艰难到活不下去的时候，一个朋友自杀之前那么明亮地眼睛，“雪丫头，你比我好，你还有健康的生命，就是苦难来的再多，又能如何？看着它发展，让我们看笑话似的等着瞧瞧这些可笑的人们要把别人的生活破坏到什么地步。若我们不想，谁不能真正拿走我们的开心和对自由的向往。”然后，一眨眼，那么一个年轻的生命消失在了大风的楼顶。

  “什么人抓的他，你有去处吗？”飞雪深吸一口气，叹走心底的酸涩，大家都要好好的。

  “……不知道，没去处。”坦白地讲，田丁丁并不认为混到自己这种地步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用自己半吊子的水平，算出了一个有着极大变数的卦象，顺其自然罢，因为自己真的很无助。

  “先在我这里住下，其他的，我们再一起想法办。”没有询问田丁丁的意见，有的时候霸道的安排对他未尝不是一种温暖呢？

  田丁丁感觉眼框酸酸的，真是，这女人！

  ……

  趁着一天刚刚天始，飞雪知道田丁丁有一些东西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嘱咐他避开闲人，注意安全，速去速回。

  不过好巧，田丁丁这边刚从走不久，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就从院门外传来。能向这个院门的路不是路过的那种，而是只有一个目的的这种，所以飞雪知道自己一大清早的就有了访客。

  “呃——爹？”飞雪发现，这个称呼比那时要自然的多，可是当时自己叫的就那么困难呢？飞雪几步小跑来到了徐达的面前，徐达身后跟着一个没见过面，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

  “呵，妍儿起的挺早啊。”徐达看飞雪通红的脸蛋，看出她在屋外应该已经有一会儿了，心下奇怪。“天这么冷，妍儿起这么早在院子里做什么？”

  “呃，呵，妍儿打算在院子里转一转，锻炼一下身体，虽说下雪了，病就少了许多，但是总不如自己经常锻炼有一个好底子的好。”飞雪庆幸自己之前闲得厉害扯着墨墨把院子里的雪都扫到了边缘方便自己活动，饭有别人送来，为了少些事端，就没有关心到院门口的路上。要不然，听不到声音，田丁丁的小脚印，就够自己死一堆脑细胞的。

  “嗯！”徐达与身后的青年对视一眼，眼里带着欣赏，“为父此次归来，最惊喜的莫过于妍儿的长进了。你长大了许多……”徐达感慨地负手，望着落 雪的泡桐，思绪一下子不知道飞到了何处，眉间闪过怀念、欢乐与痛苦，总之无限地复杂。飞雪知道每一个成功的人背后总有着不为人知的经历，而徐达的，又是哪一个？

  “怎么爹爹也这么早？”

  “……呵，说起来，这也是多年的习惯了，长年在北塞，每日都需要晨练，如今回到了家里，这养成的习惯也改不过来了。”徐达的眼睛并不清明，相反还有丝丝的血红，熬惯了夜的飞雪自是知道这哪里是什么早起的习惯，怕是一宿没睡罢。

  “嗯，多年的习惯是不好改，但是爹爹劳累，有的时候必要的休息还是不可少。”

  “呵，鬼精灵的丫头。怎么昨天我听你娘亲提起你不想在自己这边的院子里安排下人？有一个人照顾着你，我们才放心。”徐达真心拿着朋友的女儿当自己的女儿，所以昨天听夫人一提，打定主意一大早就过来看一看。

  “……这个，爹爹是想听妍儿说实话吗？”飞雪苦笑。

  “哦？”徐达挑挑眉，“难不成爹爹还想听你说假话？”徐达身后的年青人眉头微皱，眼睛不着痕迹地注意着飞雪的一切。

  “可能妍儿真的是没有当小姐的命罢!”飞雪歪着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感觉就自己一个人哪里需要什么下人，每天的饮用自有人安排，再找一个为自己穿衣梳洗的，那妍儿还得被娇惯成什么样子？！妍儿不习惯被伺候的太好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妍儿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就已经相当好了。”除了没有什么自由，但是这话，飞雪可不敢随便乱说。

  徐达为飞雪这话呆愣了老久才恢复了笑意，“不得不说，此次归来，妍儿的变化让爹爹惊喜。……你的家人若在天有知，应该也会了了心愿了。”

  飞雪没有出声，因为不知道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