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星夜情定
作者:简咪      更新:2015-06-26 18:10      字数:3936
  【兀地,莫泠思一个翻身,利落地爬起来,双手撑在地上,把舒云荒圈在身下,一张纯净的小脸正对着他的脸,她歪了歪脑袋,深深地望进舒云荒清澈的眼眸里,缓而,认真道,“舒云荒,你当真没有意中人?”

  舒云荒注视着莫泠思脸上那恍若星辰的明亮,笑的一脸粲然,“遇见你之前,没有。”】

  薛兆弥的毒确实很奇异,只是身体上出现了一片赤红,不痛不痒,平时吃喝拉撒睡一切正常。然而一动用内力,浑身却好似经脉俱裂般疼痛,甚至手脚不听使唤,哆嗦不止。这对于“天下第一剑”而言,无疑是莫大的伤痛。

  莫泠思已独自在房中苦思冥想数日,但依不得其解。虽然她早在十一岁那年便饱读药典,对百余种毒了如指掌,下药如神。可面对薛兆弥的症状时,她却犹豫了。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毒,从毒性上讲,并非烈性,不会在一朝一夕之间要了中毒者的性命。但是随着中毒时日的增加,毒性会慢慢侵蚀中毒者的五脏六腑,最后不治而亡。最重要的是,现在她还不知此毒为何物所制,唤做何名,更不知何时便是此毒毒发之限。

  每一日,看着薛兆弥身体上越来越鲜艳的如血赤红,转身,还要面对佛仙一水众人紧锁的眉头和满脸的担忧,莫泠思就觉得愈加烦躁。她已寻问过薛兆弥无数次关于中毒时发生的情景,可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据薛兆弥回忆说,他并不确定是何时中的毒。因有要事在身,一路风尘仆仆赶路,根本无暇停留。而且一路荒野,只到黑水涧才遇到一家客栈。稍作休整,便又急急上路,期间并未进食任何东西,连茶水都没有饮过。然,待回到佛仙一水后,他便发觉自己内力尽失,呈现中毒迹象。刚开始他以为是近身之人在佛仙一水对自己下的毒手,可排查来排查去,却没有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莫泠思翘着二郎腿,躺在幽香的檀木床上,叹息道:“唉,要是师父在就好了。”说着,她懒懒地翻了个身,脸贴着床沿,心里竟有一丝淡淡的落寞,是为师父,还是为他?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床榻上的花纹,“这雕的是什么东西?”她皱了皱眉,喃喃自语着。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莫泠思疑惑地问了句“谁啊……”便慢腾腾地爬起来向门边走去。

  门外。

  舒云荒静静地站着,清晨和煦的阳光淡淡地洒在他身上,有一种令人恍惚的温暖。

  自那日到佛仙一水后,莫泠思就再未见过他。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有一股熟悉的清香蔓延至她的口鼻之处。一抬头,却正撞进他清澈的双眸里,莫泠思委屈地抿了抿嘴,心里却荡起一层涟漪。

  舒云荒并不言语,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递到她面前,那包裹用油纸包的严严实实。

  莫泠思疑惑地看了看他手中的包裹,不解道:“什么?”

  舒云荒温润如玉的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桃花酥。”

  莫泠思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舒云荒依旧淡淡地笑着,“那日船上你说爱吃,我便又去买了些来。“稍顿片刻,他牵了牵嘴角,缓缓道”山里下了三日大雨,路有些难行,一来一回,就耽搁了。”

  莫泠思没有接手,就那么静静地仰着头,凝视着他,只觉得心里很温暖,很温暖,像是所有的委屈,忧愁,烦恼一瞬间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眼前的人,事,物,一切景色都开始模糊。

  突然,她鼻子一酸,一滴晶莹的泪自眼角滑落。

  那日,她只是饿极了。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那种甜腻腻的糕点叫作桃花酥。

  舒云荒一时慌了神,急忙拭去她眼角的泪,微微陇起了眉,不知所措地说:“莫姑娘,你不要哭,是在下唐突了。”

  莫泠思一声不吭,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他温润的脸在晨曦的光晕中愈加柔和。

  莫泠思眼泪掉得更凶了。

  突然,她一个箭步上前,扑进那个不期而至的温暖怀抱,紧紧抱住了那个柔软的身子。

  一滴冰凉的泪悄悄滑进了他的脖颈,莫泠思哽咽道:“舒云荒,以后不准再喊我莫姑娘。”

  说罢,她胡乱地将鼻涕眼泪蹭在他干净的外衫上,然后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桃花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满嘴飞屑,两个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上下滚动着,忽而,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舒云荒,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很久以后,莫泠思又吃过很多天下美味的糕点,没有一个比桃花酥差,可在她心里,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桃花酥。

  很久以后,她又吃了无数次桃花酥,却再也吃不出那个清晨里的味道。

  晌午。

  莫泠思照例来探查薛兆弥毒发的情况,她再一次仔细询问起他中毒前后所发生的事。

  “您仔细想一想,千万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莫泠思锁着眉头,思索道。

  薛兆弥原本消瘦的脸在自己“内心不甘”的折磨下,变得愈加憔悴。

  他空洞的眼神淡漠地望着窗外火红的杜鹃花,“该说的,本君都说了。”微顿,他又伤感道:“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舒云荒不忍看到他如此消沉的模样,起身倒了杯清茶,恭敬地递到薛兆弥面前,又担忧地唤了声“师父……”稍滞,他紧紧地握了握手中的玉箫,“弟子明日再去蝶谷,无论如何定要请得慕容神医为师父听脉。”

  薛兆弥微闭了眼,无力地摆了摆手,喃喃自语着,“罢了,罢了……”

  莫泠思望了望舒云荒手中的清茶,使劲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茶香飘然入鼻,突然,她又望了望窗外明艳的杜鹃花,那抹浓烈的香味却显得格外醒刺,她脑中有一道灵光飞快闪过。

  莫泠思吸了吸鼻子,若有所思地望着薛兆弥,“薛老,您再好好回忆一下,回来的途中,就没有发生任何不同寻常的事么?”微顿,她寓意深长地说“比如…您有没有闻过…什么…不同寻常的气味…?像…什么…花香……”

  薛兆弥颓废的目光渐渐转向莫泠思询问的脸,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慢慢眯成了一条缝,缓缓而道:“如若非要说遇见什么怪事,倒是有一件想来有些不同寻常。”

  莫泠思眼里涌现出一丝期待。

  薛兆弥直起身,呷了口茶,回忆道:“当日途经黑水涧,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卖花的小女娃,拦下我的马,死死纠缠,非要让我买她的花。她一脸稚嫩,约莫六七岁的模样,挎着一篮赤红的杜鹃,香味异常浓郁,呼入口鼻之际,令人烦躁不堪。她对我拉拉扯扯,纠缠不休,我实则不想再耽搁时间,便给了她两锭银子,急急离去了。”

  莫泠思托着腮,思索道:“那香味是久久不肯驱散的,是吗?”

  薛兆弥仔细想了想,随即肯定地点了点头。

  莫泠思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了,就是它!‘红人醉’。”

  随即,她婉婉而言,“从前听师父讲起过,‘红人醉’是西域的一种奇毒,诡异莫测。据说由九种不同种的杜鹃花汁加制乌头,砒石,七星海棠,蚀骨草,催魂香萃炼而成。我从未见过此毒,书中也并无记载,故而……”微顿,她垂下眼帘,一脸歉意,“抱歉,我不会解。”

  忽而,她又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欣慰道:“不过师父会。”

  薛兆弥深深叹了口气,“你师父…她应该…是不会施以援手的吧。”

  莫泠思故作神秘地一笑,调皮道,“我自有办法,薛老放心,十日内,必解此毒。”

  傍晚时分,红霞四溢。

  莫泠思回到她暂且居住的茗雅阁,声泪俱下的给容芷写了封信。

  目送信鸽飞出后,她耸了耸肩,“就看你的喽,大狐狸。”说罢,阴恻恻的干笑了两声。

  夜色朦胧,月朗星稀。

  莫泠思和舒云荒一起仰面躺着屋顶上,静静望着浩淼璀璨的晴朗星空。

  其实,莫泠思是不喜欢看星星的,每每看见那满天隐约的星辰,她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孤单和疼痛,那种情感很压抑。

  可不知为何,今晚,当舒云荒静静地站在她的门外,面含微笑,说想和她一起看星星时,她竟没有拒绝。或许,从心底里,她是期待和他在一起的。

  他们就这样默默的仰望着星空,谁也没有作声。

  此时,莫泠思只觉得心里很安静。她越来越贪恋这样和他独处的感觉,这对她来说,真的太过珍贵了。

  沉默了许久,莫泠思还是打破了这片宁静,她轻声问道,“舒云荒,你可有什么心愿?”

  舒云荒没有作声,仍旧那么静静地凝视着夜空,轻柔的唇角缓缓扬起一道美丽的弧。

  莫泠思没有看他,自顾自的说道,“我倒是有很多愿望呢。”顿了顿,她莞尔一笑,“我想吃好吃的点心,我想师父能开心一点,我想絮儿不要再抢我的松鼠,我想薛老头的毒能早一日解,我还想……”她忽而停顿了片刻,明亮的眼睛里一片熠熠生辉“我还想能遇见一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说罢,她的脸上即闪过一抹淡淡的红晕。

  舒云荒仍旧静静地仰望着夜空,可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兀地,莫泠思一个翻身,利落地爬起来,双手撑在地上,把舒云荒圈在身下,一张纯净的小脸正对着他的脸,她歪了歪脑袋,深深地望进舒云荒清澈的眼眸里,缓而,认真道,“舒云荒,你当真没有意中人?”

  舒云荒注视着莫泠思脸上那恍若星辰的明亮,笑的一脸粲然,“遇见你之前,没有。”

  莫泠思惊慌失措地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转而眼里闪过一丝娇羞。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可是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舒云荒看着她弯成月牙儿般的眼睛,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宠溺的笑。他本想伸手去抱抱她,却不小心撞到了她支撑在他身侧的手臂。

  莫泠思惊了一跳,肘关节一曲,身子一个不稳当,竟生生跌落下来,雪白的牙齿狠狠地磕在了舒云荒的下巴上。

  舒云荒闷哼一声,原本云淡风轻的脸也变了颜色,但当他看见莫泠思歪着脸,捂住嘴,拧着眉,挤着眼,皱着鼻子的搞怪模样时,不禁轻笑出声。

  莫泠思一脸的委屈,含糊不清地嚷嚷着,“喂,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门牙都豁了。”

  舒云荒也揉了揉红肿的下巴,难得地戏虐,“泠思姑娘,就算在下长得再秀色可餐,你也不要这么迫不及待,饿虎扑食吧?”说罢竟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

  “谁迫不及待了?明明是你先撞我的!”银铃般的声音争辩道。

  “可依在下看,是姑娘你先扑上来的,牙印为证。”那温润声音里满含着愉悦。

  “那我牙还豁了呢,你赔,你赔……”银铃般的声音不依不饶着。

  “是姑娘你自己猴急,乱亲乱咬,关在下何事?”温润的声音故作无辜道。

  “哼,那我可不管,你是堂堂大丈夫,总归是要吃些亏的,总不能让我区区一个小女子……”银铃般的声音无赖地嘟囔着。

  那一晚,他们便这样在屋顶争论着,嬉笑着,互相依偎的坐着,直到天明。

  后来,莫泠思回忆那日的情景时,总是在想,究竟是因为那晚屋顶的风太大,还是因为自己太贪恋舒云荒怀里的温暖?总之,他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的渗透进了她的血液,她的灵魂,成为了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