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陈年旧事
作者:简咪      更新:2015-06-26 18:10      字数:6122
  【薛少卿丝毫不理会她的威胁,继续喃喃道,“你说,日月为媒,山河为证,今日我们便击掌为誓,今生今世,玹洛非君不嫁……可如今,我来了,你为什么却认不得我了?”】

  有时候,莫泠思不得不佩服容芷的效率,短短两日,容芷便赶到了佛仙一水,连茶都顾不得喝,便急急钻进薛兆弥的居室研究起来。当然,这所谓的“天下第一奇毒”对容芷而言,且不算什么,虽说易不易,但说难也不难。不出五日,她便清了薛兆弥身上的‘红人醉’,致使佛仙一水上下感激不已。

  璞玉早就说过,与其说容芷是银月宫第一药师,倒不如说她是天下第一毒痴好了。

  翌日。

  薛兆弥倚坐在床上,轻轻呷了口茶,对坐在旁边的莫泠思淡淡一笑,“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本君还是不得不谢谢姑娘救命之恩。”他原本消瘦苍白的脸,有了一丝红润。

  莫泠思急忙摆了摆手,难为情道,“薛老说的哪里话,泠思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要说谢,还多亏了容芷姐姐,可是她今早就急着赶回银月宫了。”

  薛兆弥仔细打量着这个如水年华的少女,不禁感叹万千,喃喃自语,“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唉,你是至死不休了,可她呢……早已忘却了前尘往事……”

  莫泠思看着薛兆弥眼里沉沉的哀叹和惋惜,疑惑不已,不解道,“可是泠思愚钝,实则不懂薛老的愁绪了。”

  薛兆弥感慨道,“当年,玹洛便也与你这般年纪吧……一转眼,十三年了……”

  莫泠思更加迷茫了,玹洛?他说的可是师父?难道薛老与师父是故人?她暗暗思量着。看年纪,薛老今年似也六十有余了,难道今日,他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于是,她便小心揣测着,“薛老方才所念的‘玹洛’,可是家师‘玄毒仙子’?”

  薛兆弥一脸哀叹地看着她,苦笑道,“不是她,又是谁呢?”

  莫泠思也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可人儿,听闻后,自是明白了七分。随即莞尔一笑,大大方方道,“既是关乎家师的故事,泠思愿闻其详。”

  薛兆弥忽而一愣,幽深的眸子很快便蒙上了淡淡的怅惘,“泠思姑娘可知令师为何心性如此清冷淡漠,薄情寡义,不同于常人?”

  莫泠思顿时心里升起一丝不快,闷闷道,“薛老多虑了,晚辈并不认为家师薄情寡义。”思索片刻,她又言:“家师心性是淡薄了些,可也是常年居住在银月宫,清冷惯了吧。”

  “只怕事情并没有泠思姑娘想的这么简单。”薛兆弥缓缓说完这句话,又呷了口茶,继而,便定定地注视着莫泠思,不再言语。

  莫泠思眉头微微皱起,抿紧唇角,有些不悦地说道,“请薛老明示。”

  “忘情丹。”薛兆弥略微有些苍白的唇一张一合,吐出了三个字。

  “忘情丹?”莫泠思愕然。看着薛兆弥一本正经的神色,她突然噗嗤一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薛兆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而言“忘情丹,乃世间最烈性的毒药。天底下,也仅有三颗而已。食之者,轻则忘却前尘往事,即便手刃心中挚爱,也不为所动。重则斩断七情六欲,从此寒若冰霜冷若雪,无心无情,无妄无求。”

  莫泠思紧锁着眉头,“那么,依前辈推测,家师是中了忘情丹之毒?”

  薛兆弥微顿片刻,轻叹一声“不,是我亲眼看见她吃下了忘情丹。”

  莫泠思惊的张大了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薛兆弥的眉间跃上一抹愁绪,自顾自地幽幽道,“那日,我是亲眼看见玹洛吃下了忘情丹的,我让你不要去,可你偏不信我,最后结果怎样?你是遵守诺言,不死不休了,可你死了,又能怎样?她还是什么都记不得……唉……独留我这白发人孤苦无依……当日,你决绝地为爱舍身之时,可曾想过今日我的心境……?”说罢,他竟眼圈通红,眼角溢出了盈盈的泪水。

  莫泠思看到这番情景,想到自己从小也孤苦无依,最后竟无故被恶人追杀,坠入深渊。幸好有师父相救相伴,不禁鼻子一酸,眼泪险些也掉下来。她强行押了押眼眶里的晶莹,哑着嗓子道,“薛老,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薛兆弥拭了拭眼角的泪,叹息了一声,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番外玹洛········

  十三年前。

  圣水湖畔。

  “哈哈,少卿,来追我啊…我在这里…哈哈…”玹洛正挥舞着双手,奔跑着,嬉笑着。

  “玹洛,你在哪里…我抓不到你…玹洛…”薛少卿的眼前蒙着一条朱红色的帕子,他微侧着头,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慢慢地向雀跃的少女摸去。

  “这里,这里…笨…大龟牛…羞羞羞…”玹洛小心地靠近薛少卿,在他后肩上轻轻一拍,又飞快地闪到了另一边。

  “玹洛…不要跑那么快…小心…”薛少卿温柔道。

  “笨死啦,这边…这边…哈哈…快来…”玹洛在薛少卿身边环绕着,飞奔着。

  “嘿……”突然,薛少卿一把抱住了兴奋不已的玹洛,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喃声道:“看,玹洛,我抓到你了。我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玹洛咯咯地笑个不停,突然,她一脸认真地问:“少卿,如果有一天,你再也找不到我了,会怎么办?”

  薛少卿深吸了口气,坚定地说:“不会,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那如果我死了呢?”玹洛认真地问道。

  薛少卿幽深的眸子里闪现出一抹执着,“那我便去陪你。“微顿,他继续说道,”我说过,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让你害怕。”

  那一年,玹洛十四岁。是银月宫建宫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宫主。

  那一年,薛少卿二十岁。是佛仙一水主君薛兆弥膝下唯一的爱子。

  那一年,薛少卿紧紧抱着玹洛,浅浅笑道:“等雁儿再飞回的时候,玹洛就成年了,到那时,便嫁于我为妻吧。”

  玹洛娇嗔地推开他,“什么妻不妻的,真不害臊。”说罢,她的脸上便升起了一朵淡淡的红晕。

  薛少卿一把拉过她,宠溺的蹭了蹭她光洁的额头,喃喃自语道,“玹洛,今生今世,你是我薛少卿的妻,我对天起誓,永不负你。我若生,定日日守在你身边,保护你。我若是死了,也要在一个看的见你的地方,陪伴你,一辈子。”

  玹洛抬起眼帘,静静地凝视着他,那漆黑的眼眸如一块稀世的墨玉,忽而,她信誓旦旦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言罢,两人都不做声,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对方。许久,玹洛竖起柔嫩的小手,认真道,“薛少卿,日月为媒,山河为证,我们击掌为誓。待到雁儿回归时,你定要来寒极冰渊银月宫提亲。”

  啪。啪。啪。

  翌年。

  佛仙一水。

  “咳咳咳……父亲大人……咳咳咳……“薛少卿面色苍白,咳嗽不止,去年一冬的寒冷,让他染上了极重的风寒,竟整整一个冬天都没有痊愈。

  “卿儿,有什么事,等身体好点了再说吧。唉……”薛兆弥半扶着薛少卿,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宽慰道。

  “不可……咳咳……父亲大人……孩儿答应了玹洛,等雁儿归来时期,便去银月宫提亲,咳咳咳……如今已逾三月了,咳咳咳……”薛少卿焦急地说着,一口气没上来,又呛得连咳数声,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何去得了寒极冰渊?”薛兆弥有些恼怒了,虽说薛长卿已年过二十,可在自己眼中,仍旧是个孩子,为父亲的怎可让儿子拖着病躯远行?

  “父亲大人……咳咳咳……孩儿知道……可孩儿不想玹洛误以为……孩儿是个无信之人……咳咳咳……”薛少卿一脸恳切的神色,可他的身子太差了,就连说话,都略显困难。

  薛兆弥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拍了拍薛少卿羸弱的肩,“卿儿,好好养着身子。明日,为父替你亲上寒极冰渊,向银月宫宫主玹洛提亲去。”说罢,他隐隐地叹息了一声。

  寒极冰渊,冰雪连绵。

  “何人敢闯我银月宫?”一道厉色怒喝自一鹤发老妪口中传来。

  “在下佛仙一水薛兆弥,今日如约向银月宫公主玹洛提亲。”薛兆弥尽量儒雅道。

  “我呸!不要脸的老不休!”老妪毫不留情地怒斥道,“我银月宫宫主冰清玉洁,与月同辉,岂是尔等贱民能够染指?”

  薛兆弥眼里闪现出一丝怒色,银月宫的宫人着实刁悍得很,若不是为了卿儿,他岂会来此地受这等奇耻大辱。薛兆弥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心平气和道,“这位前辈想必是有所误会了,与玹洛宫主订下誓约的并非在下,而是犬子少卿。实则不巧,犬子前日偶遇风寒,不能赴约。在下为表诚意,便亲自登门提亲。还望前辈通融,容在下见宫主一面。”

  只听那老妪冷哧一声,阴阳怪调地斥骂道,“宫主是何许人也?岂是闲杂人等想见便见?”微顿,她阴狠地抽出长剑,指向薛兆弥,厉色道,“银月宫宫主一入主位,此生便不可再婚配。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快滚!”

  薛兆弥见那老妪得寸进尺,愈加嚣张,不禁勃然大怒。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瞬间喷发了所有的怒气,蛟龙般腾跃而起。只见一道凌厉的剑气瞬间挥出一片绚烂的浮光掠影。长剑如虹,刺眼的剑芒直冲向前。那老妪毫无反击之力,被剑气逼得节节后退,最后尽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薛兆弥迎风而立,青衣飞扬,冷笑道,“素闻银月宫剑术不精,孰不知竟差到如此境地,今日出手,真有损我‘天下第一剑’的威名了。”说罢,他缓缓抬起手中银亮的长剑,略显苍白的唇一张一合,只听见一个阴冷的声音道,“让开。”

  那老妪不禁抖了抖身子,微微后退两步,让出了一条窄窄的道。

  当薛兆弥赶到银月宫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两个黑衣老妪死死押着一个豆蔻年华的白衣少女,强迫她吞下了一粒血红的丹药。少女无助地挣扎着,眼角流出了一滴冰凉的泪。

  她静静地趴在地上,喃喃自语道:“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树头结得相思子,可是郎行思妾时?”

  其中一个老妪闻之,厉色道,“老身只知‘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说罢,她又恶毒地瞥了一眼白衣少女,阴笑道,“服下了忘情丹,宫主以后便再无忧思了。”

  白衣少女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淡淡地望向薛兆弥,眼眸里一片漆黑如墨,似喜似悲,深得望不到底。

  忽而,她缓缓仰倒在地,满头青丝如锻如瀑,和白色的衣袂一起散落在凄白而又冰冷的汉白玉砖上,那半开半阖的糜白色唇上渐渐映出一抹惊心怵目的殷红。

  这时,清晨和煦的阳光斜斜照进大殿,洒在她绝美的脸上,折射出了一片隐约而柔和的光晕。那景象,宛如一个沉睡的孩子般宁静,令薛兆弥终生难忘。

  佛仙一水。

  薛长卿憔悴的脸更现一片煞白。

  他抱着头,眼睛紧紧闭着,不断地重复着,“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薛兆弥心痛地拍了拍薛长卿的肩膀,心里涌现出一股淡淡的忧伤,不禁哑着嗓子道,“卿儿,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再如此折磨自己了。”

  薛长卿突然猛得瞪大了迷蒙的双眼,死死抓着薛兆弥的手臂,毅然道,”我要去寒极冰渊,父亲,我要再见她一面。”他的眼里亮亮的,闪闪的,溢满了泪水。

  到达寒极冰渊已是一月之后的事。

  当薛长卿见到玹洛时,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他就那么静静地凝视着她,眼里写满了浓浓的悲伤。

  玹洛手执长剑,一脸冷漠地望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一脸病态的男子。

  这个男子,她不认得。

  可不知为何,看着他憔悴不堪的脸,她却感到心里有一丝难以言表的痛楚。

  觉察到玹洛略有些不稳定的神色,一个黑衣老妪不禁冷哼一声,打破了这片宁静,她嘲讽道,“怎么?薛主君,凭借自己‘天下第一剑’的威名,便可三番五次闯我银月宫么?”

  薛兆弥本是不想再踏足寒极冰渊的,银月宫里这些阴阳怪气的老妪让他想起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可薛长卿坚持要见玹洛一面,他恐发生什么不测,便硬着头皮来了。此时,听见黑衣老妪的冷嘲热讽,不禁面露愠色。

  “老妖婆,闭上你的臭嘴。哼,满嘴喷粪的贱东西,真是污了这里山清水秀的景致。”薛紫玉大步上前,忿恨地斥道。

  薛紫玉是薛长卿的姑姑,虽只年长他四岁,可气场并不比他父亲薛兆弥弱。两年前,薛紫玉嫁于镇国侯霍宇为妻,搬去西京定居。前月听闻薛长卿久病不愈,专程赶回佛仙一水,今日便跟随哥哥一起护送薛少卿来到寒极冰渊。

  “圣母,不要再和他们废话了。”一黑衣少女拔出长剑,恶狠狠地说。

  “哈,还圣母?就你?我啐!”说罢,薛紫玉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混账!你们佛仙一水三番五次到我银月宫闹事也就罢了,今日竟还口出狂言,侮我圣母尊严,如不好好教训一番,世人还以为我银月宫是随意任人欺凌之辈呢!”另一黑衣老妪呼地从人群中跳出,阴狠道。

  说罢,一群黑衣少女也同时抽出长剑。

  薛兆弥轻轻将薛紫玉护在身后,紧了紧握在手中的剑,没有妄动。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四周一片死寂。

  “玹洛,你瘦了……”薛长卿久久凝视着玹洛,突然缓缓说出一句话,打破这片沉默,那语气里却蕴藏着说不出的温柔,而他的眼里更溢满了心疼的神色。

  玹洛疑惑地看着他,突然,她猛地捂住了胸口,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不堪的神情。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心里会觉得疼?玹洛紧紧咬着牙关,却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向眼前羸弱不堪的男子。他就像一个梦魇,每每看见他的脸,听见他的声音,便有一种难以自拔的迷恋,可同时,心却如针扎锤击般疼痛难忍。

  “玹洛,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那男子忧伤道。

  玹洛咬着嘴唇,没有作声。

  不记得了么?为什么感觉却如此熟悉?

  记得么?为什么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她的眉头紧紧锁着,脸上的神情却愈加纠结。

  薛少卿就那样淡淡地望着她,一脸的哀伤,“你十一岁那年,我们相遇在卓雍错。你说,不想做宫主,一点都不自由,一点都不快乐。我说,没关系,你不自由,我愿帮你争取自由,你不快乐,我愿为你制造快乐。”

  玹洛紧紧捂着胸口,一脸的痛苦之色。

  “你十二岁那年,我们一起偷偷去风月城看杂耍。你说,你喜欢风月城这个名字,虽有些风尘味儿,却透出浓浓的情致。我说,总有一天,我定要夺下这风月城送你,让你做一个风花雪月、逍遥自在的城主。而我,就做你唯一的城民,一辈子拥戴你,保护你。”

  玹洛捂在胸口的手攥得更紧了。

  “你十三岁那年,我们在九祁山遇见了一对夫妇。男的砍柴,女的就在一旁为他擦汗,你说,好羡慕他们夫唱妇随的生活,就算日子过得再清贫,也不能阻止他们幸福快乐。我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辈子,不让你孤独寂寞。”

  玹洛脸上的痛苦之色更加深切了,她紧紧抿着嘴唇,幽深的眼眸里溢满了泪水。

  “你十四岁那年,我们在圣水湖畔彼此相伴,许下誓言。我说,等你成年了,我便娶你为妻,你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够了!不要再说了!”那个被称为圣母的黑衣老妪不安地望着玹洛被疼痛扭曲的脸,怒斥道,“玹洛,杀了他!”她生怕再这么纠缠下去,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意外。

  薛少卿丝毫不理会她的威胁,继续喃喃道,“你说,日月为媒,山河为证,今日我们便击掌为誓,今生今世,玹洛非君不嫁……可如今,我来了,你为什么却认不得我了?”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玹洛痛苦地捂着胸口,不禁泪流满面,为什么她想不起来?为什么她一点记忆都没有?为什么她觉得如此痛苦?

  她发狂般地大呼了一声,一剑刺入薛少卿清瘦单薄的肩膀。

  那肩头的青衣上立刻映出一片墨色的血迹。

  薛少卿羸弱不堪地身子微微晃了晃,露出一个惨淡地笑容,他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前,一字一顿地说,“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最好不相伴,便可不想欠……最好不相惜,便可不想忆……”他每走一步,剑便刺得更深一寸,那肩头的墨色好似一朵迅速绽开的黑莲,绚烂而决绝。

  “卿儿……”薛兆弥大惊失色,大呼一声,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扶住薛少卿几欲倾倒的躯体,一手竟生生抓住了那把刺穿他肩膀的剑。剑锋是冰冷的,冷的刺骨,只见一串殷红色的血珠顺着他苍白的骨节流下,滴在雪地里,开出一朵火红的花。

  薛少卿煞白的脸上扯出一个艰难地笑,他无力地靠在薛兆弥身上,轻声道,“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玹洛……如果我们注定是这种结局……那么……我宁愿,那个忘记的人……是你……”

  玹洛凝望着那个苍白的几乎透明的男子,紧握剑柄的手渐渐松了。突然,她捂住胸口,满脸的痛苦神情。兀地,竟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薛少卿对薛兆弥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把我葬在圣水湖畔吧,那里与寒极冰渊遥遥相盼,我答应了玹洛,要陪着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