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舒云荒轻轻抚住莫泠思有些颤抖的唇，一字一顿道，“一个人，一生，至少要做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稍滞，他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舒心的笑，“舒云荒此生有你，足矣。”那语气里充斥着满满的畅然。】

  经过数日的奔波，莫泠思和舒云荒终于到达了西京——这座昆仑巅脚下的熙攘小城。为了照顾舒云荒的身体，莫泠思坚持要在西京休整两日。二人在一条清静的巷子中找了间干净的小客栈安顿了下来。晚膳后，莫泠思依稀听见客栈里的小伙计们说起方才庙会的热闹情景，不禁心中一喜。她对舒云荒转磨硬泡了半天，虽说已入夜，可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赶往了庙会。

  兴许是快到中秋的缘故，大街小巷都热闹非凡。庙会上更是琳琅满目，灯火辉煌，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根本没有因为夜色的降临而影响人们的热情和欢乐。

  莫泠思一手拉着舒云荒，一手拿着小面人儿，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穿梭着，嬉笑着，她娇俏的小脸上带着一个红毛怪的面具，总是时不时地转过头来吓舒云荒一下，伴着她那银铃般的笑声，阴森可怖的红毛怪竟也有些可爱了。舒云荒只是宠溺地望着她，护着她，跟着她，伴着她，他的脸上从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即使是在略有凉意的初秋之夜，仍令人如沐春风，温暖不已。

  突然，莫泠思在一个糕点摊子前挪不动步了。舒云荒抬头望了一眼，轻笑出声，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莫泠思就像一只贪嘴的小猫，对吃永远有不灭的热情。他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肩，接过了她手里的小面人儿，打趣道，“敢问红魔大王又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莫泠思缓缓转过脸，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随后只见一只狰狞的红毛怪瓮声瓮气地说道，“今儿个，喏，就让这个叫桂花糕的美人儿来服侍本大王吧。”

  舒云荒哭笑不得的拿出钱袋，转向小摊的老板，“来六块桂花糕，包好。”那语气中是说不出的柔情。

  卖糕点的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那老妇人笑盈盈地包好了六块桂花糕，随口又推荐道，“老头子刚刚做的红豆饼，二位要不要尝尝看？这红豆饼入口甜而不腻，甚是爽滑呢。”

  莫泠思望了望那泛着点点殷红的小饼，又一脸期待地看着身旁的舒云荒。

  “那这红豆饼也包六块吧。”舒云荒宠溺地望着莫泠思明亮的眼眸。

  还未等舒云荒付过钱，莫泠思便接过糕点，急不可耐地坐在小摊边的竹凳上吃了起来。她吃的狼吞虎咽，满嘴飞屑。舒云荒见状，有些无可奈何地擦去她唇便的碎屑，柔声道，“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看你这吃相，跟三日没进食似的。”

  莫泠思急急将那些糕点护在自己的怀里，边吃边嘟囔着，“谁说没人跟我抢，万一你要抢了怎么办？”

  舒云荒摸了摸她的头，随即便从她怀里的纸包里捞起一块桂花糕塞进了嘴里，戏谑道，“我若抢了，你又能如何？”

  莫泠思急了，张大了嘴，抓起两块桂花糕猛地往里填去，“哼哼，都吃光，我看你怎么抢！”她两个腮帮子撑的鼓鼓地，努力地咽着，继而艰难地吐出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咳咳咳……”突然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瞬时憋得满脸通红。

  “泠思，泠思……”舒云荒急忙在她后背轻轻拍打起来，“是不是噎着了？慢点儿，慢点儿……”他一脸担忧道。

  “来，姑娘，喝点儿水，顺顺气儿。”一旁做糕点的老翁见状，为莫泠思递过一杯清水，笑眯眯道。

  莫泠思急急喝了两口，勉强送下了噎在喉咙的桂花糕，转而朝舒云荒飞了个白眼，气恼道，“都怪你，坏蛋，哼！”

  舒云荒笑得一脸云淡风轻，顺势又从她怀里捞了一块糕点丢进口中，“那我就帮你都吃掉好了，免得你再被噎到。”

  “你……”莫泠思“嗖”的一声蹦到了舒云荒背上，一副张牙舞爪、作威作福的凶相，正准备发作时，却突然听见旁边卖糕点的老妇人‘扑哧’笑了一声。那老妇人细细打量了一遍面前的这对年轻男女，别有深意地说道，“老身和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总是这般拌嘴呢。”

  莫泠思和舒云荒同时僵住了。

  晃过神，她赶紧手忙脚乱地从舒云荒背上滑下来，随便理了理微微有些松乱的头发，歪着嘴，一脸尴尬地笑道，“老婆婆，您误会了，我们……”

  舒云荒突然一把揽过莫泠思的肩，打断了她的辩解，“大娘，承您吉言，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说罢，他的唇畔荡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莫泠思微微垂下了眼帘，俏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片潮红，突然，她羞涩的嘟起红唇，娇嗔道，“你别胡说，谁答应要嫁你了……”可那眼里，却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既是你拐了我，那这辈子，我便跟定你了。”舒云荒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淡淡的笑里，竟是一种说不出的释然。

  临走时，老妇人叫住了莫泠思，意味深长道，“姑娘，听老身一句话，那位公子真真是对姑娘用了十分的心呢！”稍顿片刻，“老身看痴情人，是一看一个准！”说罢，她朝舒云荒的背影望了一眼，转而又对莫泠思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那笑容里满是坚定。

  回到小客栈后，莫泠思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晚间舒云荒和老妇人的话交替在她耳畔回响，扰得她心烦意乱，睡意全无。舒云荒今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忽而，她坐起身，犹豫了片刻，还是爬下床，小心翼翼地朝舒云荒的房间走去。

  可走到门口，她又犹豫了。踌躇了好一会儿，她又原路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门前。如此反反复复多次，自己也被弄烦了，索性到楼下小伙计那里要了半斤女儿红，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哟，姑娘怎么自己在这儿喝上了？”小伙计饶有兴趣地趴过来，小声问道，“怎么，若不是跟您相公吵架了？”

  莫泠思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一会儿叫我姑娘，一会儿又说什么相公。是这女儿红酒劲太大还是怎么回事，小伙计光闻味儿，说话就开始颠三倒四了？”

  小伙计一愣，赶忙朝自己脸颊上轻拍了一下，讪讪地笑道，“哎哟，瞧我这张嘴，尽胡说八道，姑娘还未束发，分明就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么。”

  莫泠思微微蹙了蹙眉，疑惑道，“你也觉得，我和那位同行的公子像一对夫妻？”

  小伙计狐疑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反应过来，又赶紧摆了摆手，谄媚地笑道，“姑娘说笑了，姑娘说笑了，小的就知道上菜，不会看人。”说罢，便急急朝后堂跑去。

  莫泠思一个人闷闷地喝了两杯，眉头锁得更深了。

  突然，桌上的女儿红被人连壶拿起，她一脸的不悦，气呼呼地转过头，“哎我说……”

  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舒云荒正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着酒。

  “喂，舒云荒，你疯了！你的病还没好全呢。”莫泠思惊呼一声，从舒云荒手中抢过了酒壶，一把压在桌上，气恼道。

  舒云荒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并不作答，那清澈的眼眸里竟浮动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莫泠思顿时慌了神，急急扶过他，朝楼上的客房走去。

  “泠思，你心里应该是怨我的吧……”门还没阖好，莫泠思便听见从身后床榻上传来舒云荒有些落寞的声音。

  “为何？”莫泠思转过身，慢慢走近床榻。

  “如今，你跟着我，名不正，言不顺……”舒云荒的眼中满是痛楚和愧疚。

  “我不在乎！”莫泠思不假思索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在你的心里认定了我是你的妻，那么，名分又算得了什么？”微顿，她扬起唇角，嫣然一笑，“即便是妾，是婢，又有什么关系？在你的心里，我是你的妻，在我的心里，你是我的夫，我们就这样，一生一世，相依相守，不弃不离，我便知足了。”

  “泠思……”舒云荒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像个孩子一般把头埋在了她的脖颈，贪恋地吸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久久不肯松手。

  “云荒，我只是怕，你会后悔……”莫泠思在他耳边嗫嚅道，“你抛下了所有，你的爹娘，新婚的妻子，尊贵的世子身份，一生的荣华富贵……”

  “嘘……”舒云荒轻轻抚住莫泠思有些颤抖的唇，一字一顿道，“一个人，一生，至少要做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稍滞，他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舒心的笑，“舒云荒此生有你，足矣。”那语气里充斥着满满的畅然。

  莫泠思深情地望了他一眼，明亮的眸子在浓浓的夜色中异常璀璨，她一头扎进他温暖的怀抱，使劲嗅了嗅那熟悉的清香，喃喃道，“云荒，吾爱。”

  舒云荒定定地看着她眼中自己的倒影，竟有霎那间的恍惚，这一刻，美好的不真实。忽而，他紧紧抓起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温情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莫泠思不禁身子一怔，睁大了眼睛。许久，她信誓旦旦地竖起另一只手掌，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舒云荒轻轻握住她竖起的手掌，拉至唇边，印上了一个深沉的吻。继而，缓缓道，“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泠思，这便是我们之间的誓约了，一辈子，可好？”

  莫泠思伏上他的肩，唇畔扯出一抹浅笑，“至死方休！”那坚定的声音如一泓清泉，滋润着舒云荒的心，又如一段美丽的歌谣，久久在他的耳畔回荡，难以消散。

  此时，夜色朦胧，而窗外的月，又快要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