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畅谈恨天晚 遗履试子房
作者:百醋      更新:2015-06-26 18:11      字数:3114
  叶安安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

  “这真是张良么?这就是汉初三杰那个张良张子房么?这个世界这么小?时间安排这么巧?穿越经历这么好?……”尽管身体里的小宇宙已是波涛汹涌,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叶安安不知还礼,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张良的手拱在那里都发僵了,只好干咳两声:“咳咳,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叶……”叶安安晃过神来也是一阵心慌意乱,口不择言地说出来了自己的姓,又赶紧打住。拱手道:“呃,在下易茗,乃齐临淄人,现居济北……”

  那张良微皱了一下眉,又展颜道:“噢,易兄!适才见兄台面色有异,不知所为何事?”

  叶安安脸上一红,心中想这人果然不是吃素的,说道:“呃,刚才听兄台讲自己姓张名良,容在下冒昧,可是在博浪沙掷铁锤攻击始皇帝的那位义士张良?”

  张良飞快地看了叶安安一眼,道:“易兄谬赞了,正是区区在下。”随着张良的眼神飘过,叶安安心中琢磨:我会不会说的太多?他可是个手中有剑的通缉犯啊。然而看着眼前俊美的公子,真是很难把二者联系起来。叶安安打定主意有一说一,便正色道:“张兄倾全部家财遍寻义士求刺无道秦王,可见高义;对在下这初见之人便直告名讳,足见坦荡。易某对张兄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经典台词还没有背完,忽觉腿下一软,就要拜倒。叶安安心中暗暗叫苦:“腿都酸死了,御风术果然还没有修炼到家啊!”

  那张良没想到叶安安一阵支吾之后忽然“喷”出来这么一串,竟然还要行跪拜之礼,只道“他”也是侠骨仁心之士,连忙伸手拉住:“易兄何必行此大礼?”

  又道:“何况秦王无道,人人得而诛之。易兄乃道家修习之人,想必与良一样对秦王的残暴和苛政深感不齿。啊,易兄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易兄,你怎么啦?”只觉胳膊上一沉,叶安安已经半个身子挂在张良胳膊上了:“快扶我坐下。”

  张良看到前面有一棵半枯的树干斜歪在地上,连忙扶叶安安过去。叶安安一屁股坐下,就把两条腿依次架起来揉捏、捶打。张良看在眼里,有些过意不去:“易兄,是不是使用御风术太耗费内力啦,可需在下帮忙?”

  叶安安恐被他发现自己的女儿身,更不想在吊在他身上吃了他豆腐之后又被他吃豆腐,急忙把腿一缩,又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忙道:“张兄有心了,在下只要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那张良便不再勉强,只是笑道:“易兄不必客气,以后直呼我子房便可。”

  接下来二人相谈甚欢,关于张良在博浪沙如何袭击秦王误中副车,又是如何乔装打扮逃过搜捕(叶安安想:“这当事人自己讲果然比看书有趣多啦!”),张良又提到叶安安最初在树上念的“山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似乎不是《诗经》的句子,问从何而来。叶安安不敢说是宋代秦观的词,只好边在心中叩求秦少游原谅边说是自己信口诌的。想那张良出身贵胄,一向目中无人,没想到竟在这荒野之处碰到一位修道之人,还颇有几分文采。他原本给人感觉清冷的眼神中有了赞赏之意,让叶安安心中忍不住阵阵发虚。

  二人就这样越谈越觉得相见恨晚,只见天色已渐渐暗了。叶安安便起身道:“子房,不觉天色已晚,你我就此作别吧!”

  张良一个愣怔,四顾周围,不禁莞尔:“竟然这么晚了?”叶安安也笑道:“只恨光阴流转快。”

  张良顿了一下,道:“不知是否还有缘再见?”

  “三日之后,下邳相见。”叶安安说的斩钉截铁。

  叶安安记得,第一次见到“下邳”二字,她未满十岁。当时她把小人书里的这俩字念成了“下不”,爸妈差点喷饭。在前几天偷偷下山听到“下邳”这个地名的时候,她立刻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而且经她打听,下邳离济北只有几十里路程。

  “我这样做,对么?”在回山的路上,叶安安边走边想。在与张良定下三日之约前,叶安安已经决定要促成“下邳授书”。经历过今天事情后,她便立即产生了这个强烈的愿望:黄石公终日在山中修炼不出,并且一心想把《太公兵法》传授给徒儿易茗;张良四处游荡,不知多久就会离去;再加上她这个“天外飞仙”的突然到访,历史的进程会不会发生偏移?

  无论如何,如果能让“下邳授书”顺利实现,历史也就不会有什么改变。想到这里,叶安安又加快了脚步。

  回到山中木屋的时候,已近人定时分了。黄石公果然坐在门外等她,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知道她已极度疲倦。看了一下无甚大碍,便让她早点休息。

  叶安安回到房中便扑倒在床上,以前一直嫌硌的木板床忽然变的舒适无比,梦都没有做,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叶安安睁眼一看,太阳都透过窗子晒进来了,赶忙骨碌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出到厅里,黄石公都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叶安安心下惭愧。赶紧草草洗了把脸,陪师傅吃饭。

  黄石公用完饭,正色道:“徒儿啊,现在御风术的技巧你已经基本掌握了,但只有勤加练习,才可做到得心应手,不至于过度耗费心力。”

  叶安安连忙乖乖答道:“是,谨遵师父教诲!”

  黄石公摆摆手,又说:“御风术虽好,但只可做脱身或便行之用。倒是那《太公兵法》,……”

  “师父!”黄石公一愣,见徒弟少有的语气坚定,神色庄重,他眯起眼睛看着她。

  叶安安此刻已是心跳加速,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起。她知道,下面的话一出口,她就可能成为历史事件的促成者。也许是怕耽搁久了勇气会消失,叶安安飞快地说:“我知道有人比我更适合学《太公兵法》。”

  “哦?”黄石公捻着胡子,颇有深意地看着她。叶安安见师父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前几日我下山采买,在那市井上听说有一位义士在博浪沙掷铁锤攻击始皇帝,可惜误中副车。想此人雄胆英才,师父若将兵法传授于他,既能助他成就一番事业,又能解天下百姓之苦,做到顺天济人,何乐而不为呢?”

  黄石公没有立即回答。他定定地看了叶安安一眼,随后似乎释然一笑,道:“果如你所言,此人倒也算是一位义士。为师也想会一会他,如若真非凡夫俗子,就传授于他倒也无妨!只是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叶安安一听是心花怒放,脱口答道:“师父英明!徒儿听说那位义士两日内将到下邳。”

  “茗儿啊,你听说的很详细啊!”黄石公笑眯眯地盯着叶安安的眼睛。

  叶安安被黄石公明亮锐利的眼神一盯,立刻觉得心里寒了一把,暗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了,这个山上除了师父还有谁疼我呢?”于是竹筒倒绿豆——把昨日和张良遇见的事情汇报了出来。当然,一些“不相干的事”还是隐掉了。

  那黄石公听完,不发一言,叶安安心下紧张,也不敢出声。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黄石公忽然颔首笑道:“既然如此,茗儿,两日后咱们便去下邳走一趟。”

  “啊师父!我就知道您最英明了!能够得到您传授《太公兵法》,那张良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叶安安赶紧使出浑身解数,把黄石公猛夸了一通。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趁机脱身,再也不学《太公兵法》了。”黄石公佯怒,沉下脸来:“还不快去继续参详修炼御风术?要知道你今天晚起了一个多时辰!”

  叶安安赶紧敛去笑容,正色道:“遵命!”脚下用力,“嗖”的一声就奔出去了。

  还没等叶安安跑没影,黄石公的脸上已是一幅凝重的表情。

  “此乃天定……”

  两日后,叶安安换了一身男装,那黄石公却故意穿了一件邋里邋遢的麻布短衣。叶安安知道师父有意为之,便强忍住笑,默念御风术咒语,随黄石公一起直奔下邳而去。

  几十里路程,不觉便到了。

  叶安安四下探望,很快便发现了那个已经熟悉了的身影。正在缓缓踱向一座小桥。

  “师父!在那!”

  黄石公心领神会,做了一个“速速隐身”的手势给叶安安,便在桥的另一端向着张良走去。

  叶安安只得故伎重施,“哧溜溜”爬到了附近一棵茂密的树上,确定枝枝叶叶把自己整个身子都遮起来以后,她又在枝叶间找了个空隙,正好可以把桥上的情形尽收眼底。

  那张良正在边信步闲游边琢磨他的“易兄”将会何时方至,只觉前方一个素衣老者迎面走来,并未在意。哪知那老者直直走到他跟前,抬起一只脚把鞋子脱了下来,不等张良反应,那老者就把鞋子扔到桥下。往桥上一坐,对着张良说:“你,下去给我把鞋子捡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