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坦言交莫逆 相伴为任侠
作者:百醋      更新:2015-06-26 18:11      字数:3158
  放缓的那根神经又弹了回来,叶安安不禁苦笑:想张良是何等精明人物,今天这一场“戏”中奥秘怎可能瞒得住他,估计那黄石公走后他前因后果一分析便已经猜出了大半。经过与黄石公的突然分别,叶安安已经没有气力再编一套说辞。于是干脆来了个竹筒倒豆子,除了事关身份的部分,她索性把授书原委来了个彻底交待。

  那张良任由叶安安一一道来,既没有插嘴询问,面上表情也似乎并无半点惊讶。待叶安安说完,才缓缓道:“今日得遇易兄相助、又蒙恩师传授,实乃张良之幸,可谓天道酬勤、得偿夙愿。良虽非天纵奇才,然而也不至愚钝,定不辜负恩师之望。”

  虽是寥寥数语,但话里却带着“非我莫属”的自信。叶安安心道自己只是顺应历史安排、本就无心让张良感恩戴德,又知他心高气傲,便也毫不在意,真诚地说道:“子房本就非池中之物,有了《太公兵法》更如猛虎添翼,定可成就大事!”

  张良听着叶安安半文半白的夸赞,也不以为意,只是微微一笑,又道:“那易兄今后如何打算?”。叶安安一愣,突然想到自己背着包袱,面色怪异,像是刚经过离别要出远门。心下暗叹,这人观察判断力太强,搁到现代绝对也是一个白骨精。接着说,“实不相瞒,在下刚刚与师傅分别,师满下山。至于打算……”

  一说到这里,叶安安不禁语塞,心想,师父说我有自己的命数,莫非我这个现代人给派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掺和灭秦建汉?老天爷可真是,为啥不派我个轻松自在的活呢?这事也太大了,比应付喋喋不休的处长可难多了呀……

  张良见叶安安脸上表情不停变化,也不多问,当下道:“易兄,你我同蒙恩师传授,也算有同门之谊。如愿意可先到在下处歇脚再做打算。哎呀,早上出门前让项缠炖的那锅肉也该好了。”最后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

  叶安安正在信马由缰地胡思乱想呢,忽然听到张良说的“肉”字,肚子很响亮地回应了一下。叶安安脸上大红,殊不知张良在旁边偷笑。民以食为天,叶安安也顾不上那么多,急忙说,“料想师傅他老人家也想作此安排。那就叨扰了!”

  张良回道:“如此甚好。”随即便站起身来,立在一侧。身材修长的他半隐在柳树的枝叶中,眼神不明,嘴角扬起一个危险而迷人的弧度。叶安安刚欲起身,就被下一句话定住了“不过,易兄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了么?”

  张良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叶安安差点又跌坐回去。

  真名,他怎么知道我没用真名?又是哪里露了马脚?……叶安安心乱如麻,殊不知自己还保持着一个半蹲半起的怪异姿势。半天听不到回响,张良冲叶安安的方向微微弓了下身,说道:“易—兄?”

  没想到叶安安腾地站了起来,头差点撞到张良的脸上,“张兄,我承认是我隐瞒再先,不够坦率。然而我自有不得已的原由,何况我从未因此而对你虚与委蛇。你既然已经勘破,为何不直接言明,何必绕来绕去令我难堪?”

  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讲话这么不客气,张良却没有感到一丝的生气。自从遇上这个人,张良就对他充满了好奇。他说话遣词混乱,却又常常语出惊人;他对风土人情很是陌生,然而不经意间了然于胸的眼神又让人迷惑。张良调动自己所有的阅历来读他,却没有解答;不经意的试探,却把他惹怒了。

  张良苦笑,说:“我只是觉得,修行之人习惯以法号自称。易茗,可是更易姓名?”

  叶安安等着张良的解释,没想到只是这么简单一句话。刚才的怒气就像冲进了棉花垛里,没有了回音。她不甘心地嘟囔着,“这人聪明地让人讨厌。”然后才轻声说:“我姓叶,名安。”她心想,安安两个字未免太女性化了,干脆省略一个好了。

  张良,“叶安……呃,叶兄,方才我也是出于好奇才脱口而问,还望叶兄恕我冒昧。”

  叶安安故作严肃:“好吧,看你还算懂礼貌,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你了!不过我又不一定比你大,干嘛还一直叫我叶兄?把我都叫老了!”

  张良被叶安安伶牙俐齿一顿猛说,只得苦笑道:

  “多谢叶兄……呃,多谢叶弟海涵!现在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出发吧。”

  走在张良旁边,叶安安开始了她新的旅程。也许是因为刚才那段不算友好的交谈,一路上两人话不多,各自想着心事。他们刚才在的小桥就在下邳城外。叶安安随着张良走过两层楼高的城门,进入了她在秦朝见到的第一个城市。这是一番难以用现代生活为参照的景象。放眼望去,最高大的建筑物就是城墙。所有的房子都被圈在它的区域之内。街上很安静,看不到古装片中常见的茶馆、酒肆,吆喝的小二。街角时不时会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直通城门的干道,只不过是被踩硬了的土地。一队士兵走过,黄土飞扬。

  “咳咳……”有多少年没有被尘土呛过了,叶安安一边挥着袖子,一边跟着张良七拐八拐到了城墙根下的一处宅子前。院墙并不高,然而却听不到里面的声响,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张良站在木门前,轻轻一扣,回身对叶安安说:“近期我们暂住此处。”

  叶安安“噢”了一声,暗叹道:刺杀皇帝的通缉犯都能这么逍遥,看来古代不发达也有不发达的好处。

  不一会,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脑袋钻出来张望。看到张良站在门前,一个十三四岁的垂髫少年从门里蹦出来,高兴地说,“公子你可回来了,锅里的肉炖熟了……”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叶安安,不由得愣了一下。

  张良笑说:“张米,来见过叶公子,今后他也住在我们这里。”少年立刻笑了起来,露出两颗虎牙,随即便蹦过来冲叶安安行了个礼,“见过叶公子,来,我帮你拿包袱吧。”还没等叶安安回过神来,这少年便拿过包袱熟练地背在肩上,热情地拖起她的胳膊往门里走。张良走在前头,回头看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叶安安说,“他叫张米,是我的书僮,以后有什么事情吩咐他做就行了。”

  张米活泼热情,又透着一股子伶俐劲儿,叶安安觉得他很好玩,忍不住笑起来,问道:“张米,你是哪个‘米’?”张米裂开嘴巴,虎牙就更明显了:“叶公子,我的米就是吃饭要吃的那个米,我们公子说了,民以食为天,所以我最重要了……”叶安安被他这么一逗,早把方才的尴尬抛到九霄云外,忍不出笑出声来。那张米还在絮絮叨叨:“不过项公子说不对,因为他最爱吃肉,离了肉就活不了,所以他说我应该叫张肉,就更重要了……”

  叶安安正想问哪个项公子,已被张米牵着绕过影壁,进了一个简单宽敞的院子里。正面是带着廊檐四间正房,东边三间一起,中间是厅,西边一间是单独的门。东墙下屋顶冒烟的那小间像是厨房,旁边是工具房和柴火垛。西墙下的房子要简陋一些,门口矮小。西南墙根下有口水井。脚下一条青砖路一直铺到正房门口。

  这时,从厨房里钻出来一个虬髯大汉,粗着嗓门喊到:“小米,是你家公子回来了么?”

  “是啊,还有一位叶公子。”

  说话间,这大汉已经走到了跟前。只见他浓眉大眼,一把胡子非常飘逸,虽然身材高大却不给人压迫之感,也许是眼神里的敦厚掩饰不住。他一身短打,上衣襟上还沾着些许灶台灰。“哦?子房,快给引荐引荐。”

  张良道:“好,这位就是我三日前跟你讲过的那位易兄,本名叶安安。叶弟,这位是我的结拜义兄项伯,字缠。”

  项伯“噢”了一声,脸上带着赞许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叶安安。而叶安安又被定身了。“项伯常杀人,从良匿”,心下叹道,太刺激了,以后要和杀人犯住一起了。忽听得张良的声音响起:“咦,他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好像也是这个表情。”

  叶安安赶忙集中精神行礼,“多有打扰,还请项伯兄多担待!”

  项伯倒是大喇喇,“客气客气,子房跟我谈过你的,他一直夸赞你哪!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瘦……”两只大手掐住叶安安的胳膊:“可要多吃点肉才好啊!”

  叶安安被他一掐,不由得呲牙咧嘴,赶忙点头称是。项伯松开手,大笑道:“听子房说你还会御风术呐?很好,以后就和我们一起闯荡吧!放心,哥哥自当照应你。”

  张良笑道:“项兄为人豪爽,委实不用跟他客气。叶弟,你就暂住西边这间厢房吧,正好它还空着。”

  叶安安点头。

  张良便吩咐张米把叶安安带到西面空着的厢房安顿好。张米蹦蹦跳跳在前面引路,叶安安便随他向屋里走去,身后断断续续传来项伯的声音,“子房,你还没告诉我呐,你们上次谈啥谈到你都误了吃饭啦?”

  …

  “子房,你有些奇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