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你的开始就是我的终结。 雷森也考进了九中,说是中考失利,也说是他自己执意想上的学校。雷森的名字在依诺的记忆里就像温暖的向日葵,欣赏过,感觉过,远远享用过,却从来没有触摸过,依诺说,那是一朵很美很美的奇葩,每一条纹路都是暖暖的,她不忍心用冰冷的手去触摸它。 直到在教室走廊里,依诺迎面撞上阳光般亲切的笑脸,不经意对上雷森的眼,百转千回。 “嗨,依诺。真巧。”雷森笑得温婉满足,右脸颊温柔的酒窝也醉在了午后清爽的风里。 “呵呵,是啊。”依诺不知所措,属于少女的矜持,染红了她娇羞的脸庞。她抬起眼睑,匆匆扫一眼故人,又深深埋下去。 “中午一起吃饭啊。” 女孩儿思维中断,才发现骨子里有无数个不愿意,怎么说呢,直到现在她才肯承认自己确实是恐惧男生的吧,无论哪个男生,都难于靠近这个如水的女子。关于儿时受到的欺辱,她已经努力淡忘了,而淡忘,并非忘却,再淡也还有痕迹。 依诺摇摇头,脸色恢复往日的平静,说:“算了吧,我比较喜欢一个人吃饭。不好意思。” 这个答案也在雷森的预料之中,毕竟当你去预计一件事的时候都得做好两手准备,要么成功,要么失败。雷森看着依诺看不懂的眼睛,不再揣度。 在九中,依诺过得要比星源舒坦很多,认识自己的人不多,关于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没人会把其当做“威胁”她的理由。班主任是个比依诺更像孩子的女生,娇小美丽,她叫高雅,且果真是个高雅的女生。 从一进班级高老师就很关注依诺,她在晚自习的时候问依诺,你是许依诺吧,是你的身体不好吗? 依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摇摇头又点点头。高老师看着女孩茫然的神情,笑了笑说,没事的,有什么问题老师都会帮助你的,不要怕,开心点。 依诺在想,是不是上帝真的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他在某一方面作弄你的同时会在另一方面弥补你。所以依诺在崎岖的小径上一直能遇到那么多好人。 当然,在狭窄的小径上遇到很多好人未必是件彻头彻尾的好事,有时候,她能走的空间就全被挤掉了。这就好似在星源,身边有那么多帮助过她的人,让她连呼吸的空间都没了。 可是这里不一样,第一眼见到这个学校,感觉就完全不一样。对于自己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没有历史,没有同情与受惠者。依诺还记得自己跟筱晴说过,离开那些浅灰色的过去,她就能变得阳光一些了。 依诺开始给自己创造新的生活圈,她是个不错的女子,而生活圈往往是同人品成正比的,所以依诺的身边自然拥有了一圈很厚的保护膜。她仔细想了想,自己并非悲剧,虽然一直没有预期的家庭,一直没有很疼她的妈妈朝夕相处的爸爸,虽然一直耿耿于怀奶奶的失约,虽然不少看热闹的人喜欢用不冷不热的眼光大量她。 高老师在军训第一天就见识到了校长口中的“许依诺身体不太好”。简单的半天练习还没结束,女孩儿就哐嘡一声倒下来,这可吓坏了同样像孩子一样的高老师。教官把依诺背到校医室,校医只是淡淡地说,中暑了,没什么大碍。大家也就都走了,剩高老师留下来陪她。 夏天粘稠稠的空气越来越稠越来越热,高老师用报纸给依诺轻轻地扇风,突然依诺全身抽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手脚冰凉发硬。高老师吓得脸色发青,连忙喊校医过来帮忙。校医一看,这症状绝不是简单的中暑,连忙打电话叫来救护车。依诺就这样被送去医院,跟在后面的还有雷森,雷森说,高老师,我们是一个地方的,我比较了解她的情况。高雅什么都没想,催着雷森,行,行,快上车! 依诺这次发病,让九中的老师和领导都冷吸了一口气,医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心率不齐,心脏也没什么毛病,挂了几瓶营养水就算完了。校领导想想还是不明白,心跳一分钟一百七十多下,能没毛病吗? 校方还是喊来了依诺的家长,雨儿。校长跟雨儿坐在会议室里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雨儿告诉校长,依诺从小身体一直很好,直到初中那会儿奶奶的去世给孩子太大的打击,一时受不住身子垮了,经常犯病,家人都着急,看医生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雨儿说着说着,眼泪直流。校长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擦擦泪,让她别难过,然后试探性地问道:许依诺心脏没问题吗? 雨儿看着校长怀疑的眼睛,说,查过了,心脏好的。 校长叹了口气说,不管怎样,孩子如果身体不好还是要在家好好调理调理,要是在学校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也负不起这个责任,你回去跟她的父母商量商量,这可不是小事,他们得拿出个方案来。 雨儿用纸巾擦了擦眼泪鼻涕,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跟校长摊开来说清楚。 “校长,我们家依诺是个苦孩子,打小就没妈···”雨儿顿了顿,“我弟弟又是个没有主见的人,现在孩子都跟着我···”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些事情,那许依诺的妈妈呢?”校长声音一下子温柔了很多。 “我那弟弟说,她生依诺的时候大出血,死在了手术台上···”雨儿痛苦地掩着脸。 校长顿时语塞,转念又想,兴许许依诺是得了什么遗传病也说不定,她妈是生她送的命,这个事儿不好说。算了,等孩子好起来再说吧,挺可怜的。校长拍拍雨儿姑妈的肩,让她别太难过,有病治病,会好的。 依诺从医院直接去了学校,雨儿劝她回家硬是没劝动,她说,姑妈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这些事情我还是要自己去面对,迟早都会遇到的。我没病,自己能克服掉就好了。 雨儿不再坚持,她了解孩子,这一路走来的变化,不关乎身体,也能理解。只是说,周末再来看她,让她好好休息,保持好心情。 依诺这次犯病,雷森没少忙活,在医院陪进陪出,不管做什么事情他总是冲在第一个,跟依诺现在的室友交流并拜托他们帮忙关照一下依诺。直到依诺醒来,雷森这才放心地微笑了。而许依诺,看着未曾想到的情景,不知所措。 “依诺,你醒了,没事了,好好休息休息吧。”雷森的声音像炎夏夜晚的风,吹在耳边,凉嗖嗖的舒服着。 “你,你怎么在?” “我不放心你啊,多一个人在这儿照顾你总是好的。” 雷森伸手摸了摸依诺的手背,想看看是不是还冰冷的,依诺突然条件反射似的弹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他碰她。 雷森有些尴尬,立马又露出温柔的笑容说,没事啦,睡会儿吧,你累了! 依诺最不喜欢亏欠别人的感觉,想起之前校友的资助让她骤然比他们矮了一截,心里总是没有办法让自己跟他们平等相处。所以,她不能平白无故地接受雷森这样。她似乎已经淡忘了,雷森一直想好好保护她。 雷森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完美男生,而她许依诺,能给他的就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对象。她不想说自己不好,毕竟自己曾经也有过完美境遇,羡煞旁人。只是现在,她确实不够自信去大胆地接受任何男生的靠近,为了自己的现状,为了过去有一段悲惨经历。 趁着现在谁都没有表示什么,依诺鼓起勇气跟雷森说,雷森,你很好,但是你不要再绕着我转了,我很讨厌这种感觉,不好意思,希望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雷森一下子白了整张脸,他也不知道依诺究竟为何这么排斥自己,从初中到高中,从间接到直接。她是他唯一想要保护想要了解的女子,或许他们还太年轻吧。雷森不想为难这个弱小的女子,在他心里,她的快乐太少太来之不易,可不能因为自己扼杀了她的小小快乐。 所以,在依诺想要开始新生活的时候,雷森说,他结束了给她的困扰。 “许依诺,你原本是个很完美的女孩儿,只是上帝打了个盹,把几个人的玩笑话全说在你一个人身上。就算痛苦失去过,也要让自己活得开心点,毕竟我们还小,还不够资格沧桑。许依诺,你现在依旧是个完美的女孩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总得有个人替你撑着,以防万一会有天塌下来这档子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