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告而别
作者:简咪      更新:2015-06-26 18:10      字数:4989
  【“我只是想你可以陪在我的身边。”他淡淡地说,眼眸里闪烁的祈求慢慢渗入莫泠思心,“这样,也不可以吗?”】

  还未进伽罗殿,牧野便急急向承夜禀报,“尊主,珏公子来了。”

  伽罗殿是长生门圣尊处理要务的地方,一般情况下,没有圣尊的准许,任何人不准入内。莫泠思来到长生门不足三个月,却成了长生门中唯一可以自由出入伽罗殿的人。

  此时,承夜已走进伽罗殿,慵懒地靠在坐蹋上,望着殿下毕恭毕敬的牧野和飞煞,微微挑了挑眉,一脸邪气道,“他来为何?”

  “你来问我,不就知道了!”一个温文儒雅的声音从伽罗殿外传来,随声而至的是一个清秀的白面书生,手上拿着一把纸扇,一袭蓝色长袍,”多日不见,圣尊身体可还康健?”说罢,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殿上的承夜,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冷城主多虑了,本尊很好。谢冷城主关怀。”承夜一脸阴霾道。

  “哈哈,什么城主不城主的。虽说我们不同血脉,但再怎么说也是自家兄弟,如若让母亲知道你对我这么生分,恐要心寒了。你说是不是,弟弟?”白面书生笑得有些狰狞,稍顿片刻,又道,“圣尊到底是在我风月城受的伤,怎么说,都是我这一城之主的疏忽。今日哥哥我特地来瞧瞧,弟弟身体可有大碍?”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这卑鄙无耻的龌龊小人……”飞煞怒色道。

  “嗯?“承夜不愠不火地望了一眼飞煞,露出了一抹蛊惑众生的笑,随即邪魅道,“上门便是客!冷城主千里迢迢地赶来长生门,我们岂能怠慢?”

  “属下知错!”说罢,飞煞便立刻单膝跪地,深深埋着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愚蠢的东西,真是丢了我长生门的脸面!”承夜轻轻一挥衣袖,只听”哗“的一声巨响,大殿外的八扇千年红木雕花门竟瞬间碎成了细致的粉末。

  “还不滚去慎刑司领二百鞭,好好反省反省?”承夜的眼里闪着令人不解的光泽。

  “是!”飞煞干脆地答道,随即站起身,朝殿外走起。

  白面书生双手环臂,眉头一紧,冷冷地看着碎成粉末的红木大门,狭长的桃花眼闪着点点精光。他微微挑眉,唇边扯出了一抹浅笑,“恭喜恭喜,想不到数月未见,圣尊的‘往生诀’已练就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做哥哥的真是自惭行愧啊。”

  承夜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慵懒道,“冷城主过奖了。”微顿,又云淡风轻道,“本尊当之不愧。”那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狂傲霸气。

  白面书生笑得有些牵强,一把甩开手中的纸扇,轻摇片刻,婉婉道,“既然圣尊无恙,那本城主也就放心了。”稍滞,他又露出一个无害的笑,“今日,哥哥便先告辞了,承夜,我们后会有期。”说罢,转身向殿外走去。

  “不送!”承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邪肆道,漆黑的眸子也随之变得更加深邃。

  “如此说来,‘黑美人’便是那小白脸儿给你的吧?”躲在侧殿偷听了半晌的莫泠思优哉游哉地从挂帘后走出来,一屁股坐在了承夜宽大的坐蹋上。

  “不知。”承夜摆出一个无所谓的笑,眼中的神情却变幻莫测。

  莫泠思望了望桌上的几盘点心,不禁面露喜色,急急用手拈起一块枣泥糕,满足的放在嘴里,顿时觉得满口香甜。她一边狼吞虎咽地吃得满嘴飞屑,一边冲承夜嘟囔道,“他这算什么哥哥啊?真不知要说他狠毒,还是说他草包了!”

  承夜静静看着吃得像只馋猫一样的莫泠思,只是笑而不语。

  “他就是个狠毒的草包!”牧野恨恨道,“谁不知风月城的那个混蛋容不下我们尊主!再怎么说,我们尊主也是鬼域圣母的亲生骨肉,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怎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尊主下手!”

  承夜有些愠色的瞥了一眼牧野,淡淡道,“牧野,今天你的话好像有点多了!”

  牧野面色一惊,立刻俯下身子,“属下知错,请尊主责罚。”

  承夜微微蹙了蹙眉,冲他挥了挥手,随意道,“下去吧,去看看飞煞的伤!”

  当殿内只剩下莫泠思和承夜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又陷入了一种尴尬。莫泠思继续默默地吃着糕点,却有一种食之无味的错觉。

  突然,承夜一把抢过莫泠思手中的枣泥糕盘,笑的一脸邪魅,“有这么好吃么?本尊也来尝尝!”

  “喂!圣尊殿下,您怎么好意思跟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抢东西吃?”莫泠思气呼呼道。

  “柔柔弱弱的小女子?在哪?在哪?”承夜佯装不知地左顾右盼着,嘴角却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莫泠思牙齿咬得咯咯响,僵持了半天,突然猛得向承夜扑去,只见承夜一个转身,便将莫泠思紧紧压在了身下。

  莫泠思面红耳赤地挣扎着,大呼小叫道,“走开,走开!你沉死了!”

  承夜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修长有力的双手手紧紧压在她的手腕上,将她困在身下的一方小天地,目光中是无限的温情。他邪魅的音色依旧,却蒙上了淡淡的忧伤:“思儿,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留在我身边。即使你的心里永远都没有我,我也心甘情愿。”

  莫泠思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明亮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只是想你可以陪在我的身边。”他淡淡地说,眼眸里闪烁的祈求慢慢渗入莫泠思心,“这样,也不可以吗?”

  莫泠思咬了咬牙,狠狠闭上了眼睛,头微微向一侧转去。

  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

  许久,她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量慢慢松了,不禁悄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承夜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只是那脸上却溢满了哀伤。只见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淡淡道了声“对不起”,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莫泠思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不禁有心难过。她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承夜,对不起。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给彼此一条生路。”

  翌日清晨,天未亮,莫泠思便独自一人悄悄离开了长生门。她什么都没有带,只牵走了前月承夜在马市为她挑选的一匹汗血宝马。那马极其烈性,她和承夜一起,不知驯了多久,摔了多少次才将它彻底征服。承夜说,烈性的马和忠烈的人一般,一朝驯服,便会终生忠心。

  莫泠思当时便戏谑地问承夜“那你可是忠烈的人儿?”

  承夜深深望了她一眼,认真道,“对你,我是!”

  莫泠思张口结舌了半天,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提这件事。

  后来,莫泠思给它取名叫大枣,因为它一身枣红,就连身上流出的汗,都如血般鲜艳。承夜当时还打趣道,“大枣?倒不如叫它枣泥糕好了,饿极的时候,就在它背上咬两口,解解馋。”说罢,便放肆地大笑起来。

  一想起承夜,莫泠思便觉得内心一阵愧疚。她使劲甩了甩头,打断了不知飞到何处的思绪,对着身后渐渐喧嚣起来的玉璧城小声地说了句“再见”,便跨上马,绝尘而去。

  三日后。

  莫泠思在黑水涧的一家小客栈安顿了下来。

  三日的奔波让她和大枣都疲惫不堪,她们都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一路甚是荒凉,除了漫天的黄沙,便是荒芜的石砾,连动物都极其稀少。直到进了玉门关,才渐渐寻到些人的踪迹。莫泠思点了三菜一汤,独自一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周围人声鼎沸,嘈杂不堪,而客栈酒楼这种地方本就是人来人往,吃酒聊天的圣地,莫泠思其实也早已司空见惯,但却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望向隔桌一个正滔滔不绝的黑衣男子。

  只见那男子一脸惋惜道,“真是可怜了那滇西三公主,这么年轻轻地便要守寡了。”

  旁边一个青衣男子接道,“是啊,听说她才十九岁呢,这么个美娇娘,以后闺中寂寞,该找谁来排遣呐?哈哈哈……”说罢,便发出猥琐地笑声。

  莫泠思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一般,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抓起青衣男子的衣领,一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厉声说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男子一脸的惊恐,急急摆着手,大呼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莫泠思急了,更加满脸怒气,“我让你再说一遍!谁?谁要守寡?说!”

  旁边的黑衣男子看见同伴受难,焦急解释道“女侠息怒,女侠息怒!我们哥俩也就喝多了随便说说。数月前刚刚大婚的宁王世子突患恶疾,宁王四处求医都不得解,听说已是时日无多了……”

  只听啪的一声,莫泠思手中的长剑生生掉落在地,她呆若木鸡一般,眼神空洞,面色苍白,一个劲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中的,满脑中都回荡着那黑衣男子的声音“宁王四处求医都不得解,听说已是时日无多了……宁王四处求医都不得解,听说已是时日无多了……”

  “不!”莫泠思尖叫一声,无助地缩在墙角,紧紧抱着双臂,头深深埋在膝盖中,小声啜泣着,那眼泪却似奔腾的海,许久都停不下来。

  突然她仰起一脸的泪,坚定道,“我一定要去救他。”

  “你救不了他!”一个温文儒雅的声音兀地从窗外响起。只见窗户瞬间敞开,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白面书生,一手拿着把纸扇,坐在窗外悠然道。

  莫泠思抬起头,轻轻拭去眼角的泪,露出一个惨淡地笑,讽刺道,“我道是谁呢,想不到风月城的大当家的,竟有扒人家墙头的癖好。”

  白面书生剑眉一挑,狭长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他一个纵身,跃进窗子,用纸扇挑起莫泠思的下巴,轻笑道,“姑娘说笑了。”那语气极其轻佻,让莫泠思好不厌恶。

  莫泠思一把打掉颚下的纸扇,站起身来,怒色道,“冷城主一路跟随,可是有事?”

  白面书生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姑娘此言诧异。你我虽同从西域来,却是凑巧在这黑水涧碰面的。”说罢,又用纸扇挑过了莫泠思偏向一侧的脸。

  莫泠思狠狠瞪了他一眼,暗暗想:如若不是盯梢,你又怎知我是从西域来,而不是到西域去?忽而她想起在伽罗殿看见的种种,不禁心头一阵恶心,暗暗骂了一句“无耻!”便猛地打掉脸颊边的纸扇,阴狠狠道,“请城主放尊重一点!”

  白面书生拂了拂衣袖,一个转身坐在了桌边的太师椅上,注视了莫泠思半天,突然嘴角浮出一抹笑,呼的一声甩开手中纸扇,悠悠地扇了起来,“姑娘!”微顿,他缓缓道,“在下可为姑娘救得世子殿下的性命。”

  莫泠思微微蹙了蹙眉,疑惑道,“你为何要帮我?”

  白面书生笑得有些狰狞,“在下只是想和姑娘做一个交易。”

  莫泠思明亮的眼睛轻轻一转,淡笑道,“噢?不知小女子可为城主做些什么?”

  白面书生不知何时从袖中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罐,放在了桌子上。那小罐里爬满了猩红的细小血虫,看的莫泠思胃里一阵翻滚。白面书生笑得一脸阴毒,“在下只是希望,待姑娘回到长生门后,能将这些宝贝在承夜沐浴时倒进他的浴池中。”

  莫泠思早在第一眼便看出了那是蛊虫,不禁心中一震,暗骂道,“畜生!想不到你竟会对自己的弟弟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连畜生都唾弃你!”

  可是她表面上并不露声色,佯装作害怕道,“可是…可是…圣尊一定会发现的……这些……这些小蚯蚓……恶心死了……圣尊最讨厌这些污秽之物了……”

  白面书生看着她胆怯的模样,笑得更加放肆。他用纸扇挑起桌上的小罐,递至莫泠思的面前,假装安慰道,“姑娘莫要怕!在风月城中,承夜对姑娘便十分亲近,在下又曾多次见承夜与姑娘同乘一辆马车,定是宠爱姑娘得很,这些小礼物是在下赠与舍弟的,只是请姑娘代为转交罢了。”

  莫泠思冷哼一声,心想:原来早在风月城你便已盯上我了,恐怕当日街边买玉相撞也是早早盘算好的吧。现今又一路自西域跟随我至此,看来今日我是万万推辞不得了。不过好在你人头猪脑,草包一个,那我今日便要好好整治你一番,看你今后再如何害人。

  莫泠思战战兢兢地接过小罐,一脸的惊慌,颤抖道,“那小女子多谢冷城主厚恩了,待日后回到长生门,定将此物原封不动地呈给圣尊,以报城主今日恩德。”

  “不!”白面书生急急纠正道,“此事万万不可让承夜知道,你要偷偷地倒进他的浴池中,切记切记!”

  莫泠思感恩地望了一眼笑得一脸狰狞的白面书生,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他一口,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世子殿下的病……”

  白面书生不屑地瞥了一眼面前唯唯诺诺的女人,不耐烦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本城主自会为他解毒。”

  “解毒?”莫泠思心里一惊,难道舒云荒不是得了什么恶疾,而是中了毒?

  白面书生紧了紧眉头,恶狠狠道,“你自该管好自己的分内事,其他的不要多问。”

  莫泠思有些恼怒,暗自揣测着,莫不是这个卑鄙的冷郁珏给舒云荒下的毒?不行,我一定要先去救舒云荒。

  白面书生好像看出了她的不快,脸色一变,一抹浅笑跃上唇角,“姑娘莫要担心,世子殿下的毒本城主解得。”

  莫泠思恨恨地咬了咬牙,一脸痛心道,“敢问城主,世子殿下是如何中毒的?”

  白面书生一甩手中纸扇,云淡风轻道,“姑娘有所不知,世子殿下的姊姊玉萝郡主早在三年前误撞‘走尸’,中了一种极恶的尸毒,唤作‘半面妆’,宁王派遣多人前往滇西求药,皆不得其解。数月前,不知为何郡主毒性突发,世子情急之下,以身试百药,不知误食了什么,竟也中了毒。”

  “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将毒药与草药掺在一起,令世子殿下误服下去的呢?”莫泠思明亮的眼睛盯着白面书生,一眨不眨。

  白面书生不禁一怔,眼神有些闪躲,停滞了片刻,突然扯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这个,本城主便不知了。”微顿,他又道。“姑娘尽管去做姑娘该做的事,世子殿下的毒,本城主自会去解。七日后,我们就在这里碰头,如何?”

  莫泠思紧了紧拳头,轻声道了句“好”,便推门朝马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