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兵法赠良材 挥泪别恩师
作者:百醋      更新:2015-06-26 18:11      字数:3209
  叶安安在树上强忍着笑,欣赏着桥上这奇怪又好笑的一幕:一边是面带得瑟的白胡子老头,作金鸡独立状;一边是打了个愣怔之后强忍着怒火的俊朗青年,直直站在那里。二人正在互相瞪着对方、眼神是毫不相让。不消说,这俩人就是黄石公和张良。

  只见张良头上的青筋都快爆出了,对面黄石公却神态轻松怡然自得。张良想了想,忿忿地走下桥去从岸边捡起鞋子。等他重新走回桥上,未待说话,那黄石公便很自然地一伸脚,“给我穿上。”

  此刻躲在树上的叶安安也不得不承认,黄石公那动作那神情真的很“欠扁”。心中暗想:“难怪都要现场直播啊现场直播,果然比书上写的读起来要精彩一百倍啊!”转念又想:“设身处地,若是自己,恐怕是没有这份容忍和耐心了。”想到这,便又忍不住悬起心来,仔细观看那边张良的反应。

  桥上的张良已经在暴走的边缘了,但他还是跪下,帮黄石公穿上了那脏兮兮的鞋子。黄石公一副还算满意的样子看了一眼,站起来转身便走,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已然走到一里开外的地方。站在原地的张良正在错愕,却见他转过身来,如洪钟般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公子可愿作经时济世之才?”

  张良心中一震。

  张良出身贵族,却早早经历了国破家亡,他在年幼时即立志破秦,然后便是散尽家财以求士刺秦王。多年来他在各处游历、广交志士,苦苦探索推翻秦朝暴政之道,以图立下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从刚才这老者种种怪诞的行径,到后来突然展示出的非凡身手,张良已隐隐感到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而这句振聋发聩的提问更是一下就紧紧攫住了他的心,他强按住激动的心情,站直身体,郑重地说道:“诺”。

  黄石公再问,“经时济世所为何者?”

  张良答道:“为天下苍生,为亡暴秦,为建功立业!”

  黄石公继续问:“有运筹帷幄之道,文韬武略之书,你可愿习之?”

  “请赐教。”

  “好!”

  声音未落,只见黄石公已飞身回到桥上。张良赶忙跪下,黄石公从怀中拿出《太公兵法》,递给张良。

  “读此则为王者师矣。”

  张良收下编书,深深地拜了下去:“敢问恩师名讳?”

  黄石公微笑道:“十三年后,你将会路过济北谷城山,山下黄石便是我。”

  在《史记》上读过无数次的下邳授书就发生在眼前,叶安安躲在树上感到时空交错般恍惚。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把每一刻都印在脑海里。

  而黄石公却没再给张良说话的机会,转身便施展了御风术。经过叶安安躲藏处的时候,给了她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叶安安心领神会,轻移身体、默念咒语,跟随师父而去。

  飞了不过数里,黄石公在一片开阔空地上停了下来,叶安安也停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她向黄石公走去,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师父没有喜获高徒的开心,背影里也似乎透出一丝落寞。

  未等叶安安走到身边,黄石公开口说道:“徒儿,你修习御风术有多久了?”

  叶安安一愣,连忙答道:“快有两个月了。”

  黄石公声音里带着若有所思:“两个月,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徒儿,为师看你刚才的施展,已经掌握了御风术的精髓。只要在修行上加以配合,定能运用自如。”

  “是,师父,徒儿一定勤加练习,不让师傅您失望。”

  “可惜,我不能再继续教授你了。”

  “啊?!”

  黄石公转过身来望着震惊地说不出话的叶安安,一贯慈祥的神情里多了一份庄重。“茗儿,这两个月为师过得很开心。虽然你不肯修习《太公兵法》,但是在御风术上精进飞快,确实有天赋,为师的这套本事也不至于失传。而且你还帮我找到了兵法传人。为师再没有什么可以教授的了,现在也是到了你学成下山的时候了。”

  “师父,我……”

  还未等叶安安说完,黄石公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竟然就是装着叶安安手机和望远镜的那个。“想必这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吧?”

  叶安安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为什么黄石公会在这时候让她下山?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个包袱?他已经看过里面的东西么?他知道自己是冒牌的么?他能理解她的来历么?……

  就像是看透了叶安安的想法,黄石公继续说道:“为师修行黄老之术,时时演算天运命理。大约在半年前,为师无意中占得一卦,知道徒儿将遇一劫,如能避过则可重生,之后更能为我破解难题。随后我便处处留意,终于及时将徒儿从悬崖下救回。那以后,徒儿的资质突然有了明显的提高,我也便将御风术传授。徒儿学习的很快,和原来愚钝的样子想比,真如重生一般。”

  叶安安都明白了。她这个现代人突然来到这里,生活习惯不同,说话用词不一样,所有的风俗都不懂,为何朝夕相伴的黄石公一点都没有觉察呢?她曾经以为是自己侥幸,师父老糊涂,现在看来完全不是。想到黄石公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徒弟,仍然慈爱依旧,关怀备至,并将本领倾囊相授,叶安安觉得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师父……”

  看着眼圈已经泛红的叶安安,黄石公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说:“后来我慢慢发现,徒儿不但是重生,更像是变了一个人。直到有一天,你对我说找到了兵法的传人。我终于明白卦语上最后那句‘解困难留’的意思。”

  “师父,我不是有意隐瞒……”叶安安心中百味杂陈,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只能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

  黄石公慈爱地拍拍她的肩膀:“不打紧,你还肯唤声师父我已经很满足了。”

  叶安安只觉眼睛发酸,眼前开始变得模糊:“您永远是我的是师父,徒儿未想过要离开您。”

  “你我师徒一场,缘聚缘散,自有天意。徒儿也不必纠结于此。为师虽不能尽观此玄机,但是也知道你不会长久呆在我身边,终将离去,自有一番命数需要经历。”

  说到这里,黄石公又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这是一把先古利刃,由玄铁打造,可做防身之用。另外有一本秘籍,学习后就能掌握短刃的施展之术。这是为师最后能给你的东西。”

  叶安安只觉心情难以自抑,扑通一声跪倒在黄石公面前,说不出话来。意外来到古代,那些惶恐不安、举足无措的日子,是这个老人给了她温暖,教会了她本领。两个月来,她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而现在,却面临着分离,不知是否还有缘再见的分离。

  黄石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徒儿,可愿告诉为师你的真名?”

  她抬起头,望着师父说:“叶安安。”

  黄石公的眼睛泛着光,飘逸的长须似乎抖动了几下。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叶安安,缓缓道:“今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居室望安,守言路艰,徒儿珍重。”

  言罢,转身施展起御风术,飘然远去。

  叶安安望着师父的背影渐渐远去,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抱着师父给的东西,闭着眼睛任由泪珠滑过脸颊,滴在地上,激起无数未知的尘土。

  不知过了多久,叶安安觉得膝盖开始麻木,她踉跄着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现在她终于明白四顾茫然的感受,师父说的命数是什么?后面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现在自己又应该去哪里呢?

  茫然踯躅中,她突然想起,张良应该还在桥上等她,这是他们三天前的约定。不管以后怎样,先把眼前这件事解决了吧。这会儿叶安安已经没有气力施展御风术,她开始凭着记忆向小桥走去。

  路途比想象的要长,等叶安安走到已经近晌午了。大老远便看到张良的身影,叶安安心中充满了喜悦。在这里,除了黄石公以外,叶安安最亲近的人就只有张良了。她像看到亲人一样,向张良飞奔过去。

  张良倚在桥头,正在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兵法。许是看得太入神,直到叶安安走到身边,他才抬起头来。虽然脸上表情的看不出多大变化,但嘴角处已是微微上扬,“易兄,你来了!”

  叶安安点头:“抱歉,让张兄久等了。”

  “言重了,易兄不知,刚才我正有一番奇遇…”说到一半,张良突然看到叶安安略显发白的脸色和微红的眼圈,微微一怔,“易兄,看你面色有异,莫非是身体不适?”

  “啊,没有,没有,可能是刚才赶路太急,有些累了。”叶安安赶忙掩饰过去。“这样,我们去那棵树下坐一会吧。”张良指着叶安安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树下有条青板石。两人便走过去坐下了。

  张良从身侧掏出一个囊包,递了过来,“易兄若不嫌弃的话,喝点水吧。”叶安安这才认出来这是一个用来盛水的皮囊。赶忙道谢,接过来喝了几口水,终于觉得缓了口气。那张良坐在旁边也不多言,若有所思。

  微风吹动柳枝,叶安安渐渐觉得紧绷的情绪慢慢舒缓下来。张良见叶安安面色缓和,便若有意若无意地望着叶安安说道:“记得易兄曾经说过,正跟随世外高人学习御风术。巧得很,我今天就碰到了这样一位高人。”